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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圣者-水、男人、宫殿

冷面圣者-水、男人、宫殿

晶莹剔透的水滴沿着石锥底部微小的弧线缓缓流动,一点一点凝聚着,增加着自身的重量,直至石锥再也无法挽留它坠落。“咚”,随着一声并不那么清脆的响声,水珠落下,寂寞的溶入了澄净通透的水潭。激起的水纹摇晃着前行,但若是碰到了形状不规则的岩壁或是水潭中沉睡着的少女,它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枯槁的白色长发漂荡在净水中,随着那圈形水纹的前进摇晃着,永无休止。

少女紧闭着双眼,薄樱色的嘴唇微微抿起,娇美的脸庞扭曲着,似是陷入了梦魇无法逃脱而只能忍受着无尽痛苦。但她却没有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呻吟,只是静静的在水潭中漂荡着,泪水自眼角滑落,消弭于无形。

时间在狭小黑暗的世界中寂静流淌着,但因为太过寂静而无法察觉时间是否仍在流动,只有洞窟顶部的石锥依旧默默凝聚着水珠,默默的凝望着水潭中沉睡的少女。如若死亡之地一般的寂静无休止的扩散弥漫着,直到那个漆黑如同岩壁一般的男人出现,他用瘦弱的双手将少女抱起,面部虽是一片漆黑看不清表情,但仍能感受到他所流露出的哀伤。

他俯下身,贴在少女的耳边轻声道:“醒来吧,自那无边的梦魇中,我们的旅途尚未完结。”男人的声音尖锐而扭曲,仿若剑戟交击。

然而男人的声音于少女而言却像是迷途的旅人觅得了归途的灯塔,扭曲的面庞渐渐归于平静柔和。少女修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仿若风暴中淋湿翅膀的彩蝶,挣扎着,睁开了那宛如辽远穹空般蔚蓝却毫无焦距的,蒙着一层阴暗尘埃的眼睛。无神的眸子微微颤动着,半晌,少女扭过头,一动不动的盯视着面容漆黑一片的男人,喉部微微颤动了几下,就像是抽搐的幼虫,但最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男人轻轻的把少女放在水潭的岸边,凝望着她枯槁的白发,些许透明砂尘自男人漆黑的面庞落下。他轻声叹息着走到少女的身后,一边抚摸着少女的发,一边慢慢地哼唱着:

咲いた野の花よ【盛开的野花啊】

ああどうかおしえておくれ【请你一定告诉我】

人は何故伤つけあって争うのでしょう【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互相争斗】

リんと咲く花よ【静静开放的花啊】

そこから何が见える【你在那能看到什么】

人は何故许しあうこと出来ないなんでしょう【人为什么就是不能互相原谅呢】

雨が过ぎて夏は青を移した【雨过后夏天变蓝】

一つになって【融为一体】

小さく揺れた私の前で【在轻轻摇曳的我面前】

何も言わずに【一言不发】

枯れてゆくともに【一同枯萎逝去】

声音起初并不甚大,歌词也有些模糊不清,但随着歌曲的进行,男人那粗糙尖锐的声音也慢慢变得越发柔和。一曲终了,震颤着的尾音带着男人深深的疲惫跌入水潭,激起了微小的波纹。他清了清喉咙,似是觉得有些渴了,半跪在少女身旁,用双手自少女白嫩如脂玉的小腿旁捧起清凉的水,仰起头颅一饮而尽。

寂静悄然蔓延开来,就在这时,与男人那沙哑粗糙令人觉得些许刺耳的歌声截然不同的声音打破了狭小洞窟中死寂的平静。

おまえは何を思う【你有什么想法】

ことばを持たぬその叶でなんと【用那无言的叶】

爱を伝える【竟能传达爱】

持つの火は阴って风が靡いた【随着手中之火熄灭风渐渐停息】

二つが重なって【两相重叠】

生きた证を私は歌う【为了证明曾经生存过我放声歌唱】

名もない友のため【为了无名的朋友】

少女的声音空灵悦耳,但歌声中却饱含着如同实质一般的悲伤,就好像那铺面而来的潮水一般要将人淹没。

男人沉默地半跪着,悄悄握住了少女光滑柔嫩的左手,轻轻摩挲着。仿佛像是感受到了男人的热度一般,少女的歌声微微一颤,但旋即恢复了平静。男人思考着,捉过了少女结了厚厚一层茧子的右手,左手握着左手,右手握着右手,骤然间,绞碎灵魂一般的痛楚猛然袭击了男人抽搐的心。满溢的寂寞与哀伤浮现在那漆黑的面庞上。

他抬起头,凝望着自顾自哼唱着尾音的少女,轻声问道:

“你,你的名字,是什么?”

少女先是一愣,扭过头望着男人漆黑的面部,秀气的眉毛皱成了一团,苦苦地思索着。许久,少女才像是宣告放弃一般重重地叹了一声,颇为坦然地说:“我忘记了。”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却没有哪怕一丝话语从他的口中传出。少女就那么瞪着那无焦距的蔚蓝色的瞳,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男人,半晌,扯过被男人握在手中的左手,在他漆黑的面部前方轻轻地晃了几下。

“你还是...”,男人轻声笑了起来,透明的结晶自他漆黑的面庞坠落,“像个孩子一样。”他放开了少女的手,自衣兜中掏出了一截白色的晶状物,在潭边的黑色岩石上一笔一画地写着什么。

【白·布拉克】&【黑·怀特】

男人拍了拍手,向少女示意道:“这两个,你更喜欢哪一个?”

“白...黑...?”少女呆呆的重复着,蔚蓝的眸子中流露出了些许莫名不安与困惑,“这是...谁的名字...?”她轻声问,甜美的声音中空无一物。

男人放轻了声音,漆黑的面庞也露出了一股暖意,“那是你的名字,选一个吧。”他这么说道。

原本松开的眉头复又紧紧皱起,少女带着苦恼重新思索了起来,一边思索,一边碎碎地念叨着。“白好听一点...但是黑感觉比较帅...呜...”,不经意间,少女瞥到一旁平静地注视着她的男人,望着那漆黑的面庞她有些发愣,如镜般平静的内心仿佛被谁拨动了弦颤动不已,她抿着浅樱色的唇,微微笑着。

“我叫黑。”

“哦,选择了黑吗,黑...黑...”,男人轻声的笑着,笑着,弯下腰发出了如同困兽挣扎一般的低声嘶吼,“啊...啊...啊啊啊啊!”透明的晶状结晶一粒接一粒连成了线,坠落在地面上嗒嗒作响。黑愣愣地望着男人,右手却是不自觉的放到了男人那一头杂乱无序的黑色短发上,轻轻揉动着,“不哭不哭~痛痛飞走啦~”她压低了声音小声嘟囔着,仿佛是在说给追忆中的谁听。

男人抬起头,怔怔地凝视着竭力表达善意的少女,像暴起的野兽一般猛地抱住了一脸懵懂的少女,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一次一次一次一次一次一次一次的!我受够了啊!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是要由你来!!为什么我要看着你一次一次的被那个家伙玩弄!为什么!!!为什么啊!!我真的是!受够了啊!!”

晶状的透明结晶自男人漆黑的脸庞落下,沿着少女枯槁的白色长发滚落下去,一点一点,化作猩红的血。黑伸出了手,慢慢地拍打着男人坚实的后背,一边拍打着,一边贴在男人的耳边缓缓地诉说着:“不要再哭了哦~哭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像是玩笑一般的话语却对男人起到了像是玩笑般的作用,奋力压抑着胸腔中几乎要喷薄欲出的炽烈情感,男人渐渐的归于平静,“我啊...真的是...受够了啊...”,嗅着少女那淡淡的香气,他安心的闭上了眼睛。黑轻咬着嘴唇,却还是没能抑制住本能的冲动,小小的舌头慢慢的在男人的脸庞上爬动着,舐净了血泪流下的印痕。

“轰···!”一处岩壁猝然倒塌,灰白色的阳光自顾自的从洞口照了进来,照亮了手足无措的少女与被漆黑遮挡住面庞的男人。他抿了抿唇,稍一用力便将黑抱了起来,以公主抱的姿势。感受着怀中少女的温度,男人无视了胸腔中满溢出来的幸福与同等质量的痛苦,抱着少女向着洞窟外面的世界大步迈去。那里有着铅灰色的穹宇、惨白色云朵、散布着火焰的黑色大地,以及,突兀的立于远方地平线上的黑色宫殿。

有着‘黑·怀特’之名的少女仅仅是眨了几下蔚蓝的眸子便迅速的适应了光线变化,少女昂起脑袋,望着穹空之上那宛若烧尽后遗留的灰烬一样苍白的太阳兀自出神,许久,黑扭过头,倒映在蒙着尘埃的瞳中的仍是男人那极黑的面庞。

“那座宫殿里,有着你的东西,”男人说着,抱着黑的手臂越发用力,“那里有你遗失的记忆碎片,你可以选择找回它们,或者选择...”

男人突然停下了话语,大步向着宫殿的方向进发着,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

“至于更多的事情,我会在路上和你说的,但选择,还是要由你来做。”

黑蜷缩着,竭力感受着男人的温暖,娇小玲珑的耳朵微微竖起,随着男人的讲述无神的双眼渐渐亮起了点点星辉似的光芒。

[你曾是圣者,本应受世人传颂,但你背负的太多,破灭的命运裹挟着脆弱的你,像天边划过的流星一般燃烧着陨落。你是个圣者,但你也只是个小女孩儿,即使你是传奇,那残酷的命运也不该由你来承担。]

男人像是呼吸不畅一般粗喘着,用力地抱紧了少女,就像是孩子牢牢地扣住手掌,害怕掌心中的萤火虫消散一样。

[在那座宫殿里你迎来了终结,你的,勇者的,世界的。你的记忆就像是鼓涨的史莱姆一般炸裂,散作碎片洒落在你曾经的旅途上。

而现在,我会和你重新踏上你所曾经历过的旅途,找回你的记忆。纵然它们有的并不是那么美好,或者说令人想要遗忘。]

[不过你也可以做出别的选择。]男人的声音骤然间恢复到初见时的扭曲尖锐,[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永远,如果你愿意的话。]

[但如果你选择继续下去,那就没有办法回头了。]男人轻轻的将黑放下,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珍贵的易碎品。[再一次做出选择吧,黑。]

黑沉默地望着矗立在不远处的黑色宫殿大门,脸色阴沉的可怕,一道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催促着她【打开那扇门取回记忆!】,而又有一道声音却不断地警告着她【快逃!逃离那里!越远越好!】,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扭过头,“你说,我曾是圣者?”

得到男人肯定的回答后,少女叹了口气,“圣者可曾逃避...”

推开大门的女孩儿背影看起来有点萧瑟,男人捂住胸口,那里有一颗心在隐隐作痛,他微微张开嘴,呻吟出声。

“回到....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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